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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脸来的样子了,但是人间世、就是如此变化万千,让人始料未及。
  “要不唱汾河湾?”
  “这戏太寡、唱少。”
  “那就游龙戏凤?这个活泼。”尘不染道。
  谈无欲皱了皱眉,低声说:“这戏我不与别人唱。”
  “是我欠考虑!”尘不染拍了拍脑袋,又道:“那您看锁麟囊行吗?”
  “嗯...”谈无欲心里一动,点了点头,“就这出吧。”又转头对冷水心说:“徒弟,你唱赵守贞...丫头你发什么呆?”
  “啊?哦哦哦、晓得了!”冷水心仍直勾勾的盯着谈无欲,美滋滋的说:“让我唱梅香是吗?太好了,我就想唱您的丫鬟!”
  “难不成是傻了?”谈无欲拍了拍她的脸,忍不住笑道:“梅香是丑角儿,你是唱青衣的!唱赵守贞!”
  “别提她了!就是我,这会儿还有点犯愣呢!”尘不染抑不住兴奋地搓着手道:“素来知道先生您是个高人,可哪儿能想到,你竟然是谈、谈老板啊!”
  “哈,哪门子谈老板,老凤一只。”谈无欲挑了挑眉,轻笑了几声。
  “怎么着,让我唱老仆人薛良?就那么几句唱!”得月楼的头牌老生马云飞撇撇嘴,颇不乐意的说:“什么角儿啊,上来就挑大梁?”
  “这角儿,说出来吓死你!”尘不染眉飞色舞的说:“是谈老板!”
  “哪位谈老板啊?”
  “还能有哪位谈老板啊、天上拢共就那么一轮月亮!谈凤卿谈老板啊!”
  “谁?谈凤卿谈老板?我没听错吧?他都十年没唱了!”马云飞惊得瞠目结舌。
  “可不!咱们得月楼、这次可真是得着月亮喽!”尘不染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给谈老板唱薛良、不亏吧?素还真怎么样,他当年连薛良都唱不上呢,想在这戏里露个脸、巴巴的得去唱小生!”
  “嘿,这么说我比素还真还强?”马云飞也乐了,转念一想,又皱眉道:“这么多年了,他还能唱吗?”
  “你就多余问...”尘不染还没说完,远远只见谈无欲已经穿好了整套行头,从扮房里施施然走了出来。
  “...真是、真是...”马云飞看得双眼发直,“真是多余问!就是为了看他一眼,我都乐意买票!”
  “广州哪儿有过这么好的角儿啊,这回可真是开眼喽!”尘不染也目不瞬移的观望着。
  “...对了,你说素还真在这戏里唱小生,莫不是唱周庭训?”
  “正是,拢共也没几句词。”
  “词儿有什么要紧,要不你让我也唱周庭训罢!”马云飞冲尘不染挤咕着眼说:“能跟他拜次堂,还能听他喊上声相公!”
  “啐!老马,你这心可太脏了!”尘不染瞪了他一眼,又窃笑道:“今儿个,哥几个还是听我唱回小生吧!”
  得月楼的大戏开场了,唱的是《锁麟囊》。对台的筱凤卿,在蓬莱阁唱《贵妃醉酒》。
  谈无欲以前唱这出戏的时候,务求先声夺人,薛湘灵在后台的第一句内白:“啊、梅香!”就能让他念出七八个弯来,那时他还没站在台上便已经讨得了满堂彩。可时到如今,他已不屑于再用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博取彩头,只是急中有缓的轻唤一声,好像娇小姐卧在美人榻上,忽而想起了什么、出声来叫丫鬟,慵懒娇憨之态已露三分。转到后面几句,“那花样儿要鸳鸯戏水的!鸳鸯么,一个要飞的,一个要游的,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鸳鸯要五色,彩羽透清波。莫绣鞋尖处,提防走路磨。配影须加画,衬个红莲花。莲心用金线,莲瓣用朱砂。”一口京白又糯又甜,人未登场、薛湘灵骄纵又可爱的模样已经跃然台上。最后两句内白:“咳,没用的丫头!快快搀我来呀!”甩腔妙极美极,声音由小渐大,如水般漫到戏院各处、听者直觉得四方都是他渺渺的尾音儿。
  这几句念白一出,台下的戏迷就已经坐不住了,南陲之地、何曾听过这么好的大青衣?座中的人忍不住都站起身来,往台上使劲观瞧,只见台上由丫鬟搀着,颤巍巍走出来一个美人,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往台下一扫、稍一亮相,碰头彩简直要把戏楼的顶儿给掀了。
  “【四平调】怕流水年华春去渺,一样心情百样娇...”
  “是谈老板、是谈老板!”这两句唱一出口,台下的老戏迷已有人认出了谈无欲,慢慢地“谈老板”、“谈老板”的私语声越来越大,还有几个人跑到街上去大喊,一时间人人都往得月楼里涌、争相一观谈凤卿再出的风采。得月楼门口招呼的人都跑去听戏了,索性敞了大门、任由大家进入。
  戏台上的谈无欲丝毫不受台下的影响,仍不紧不慢的唱着、舞着,行腔瞻之在前、忽而在后,婉转缠绵、悱恻幽怨,身段、水袖更是风流多姿。唱到“春秋亭外风雨暴”时,得月楼中已座无虚席,唱到“新婚后不觉得光阴似箭”时,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了。唱到“一霎时把七情俱已眛尽”时,谈无欲亦觉得百感交集,感怀往事更唱得犹如杜鹃啼血、分外动人,众人听了,也止不住的落下泪来。
  一场锁麟囊,唱尽人情世态、唱断离合悲欢,把那一片清幽绝世的月色,又唱回了戏迷心里。
  昆山玉碎,芙蓉泣露。
  箫韶九成,有凤来仪。


第四章 中夜相从知者谁
  吹着南方湿热的风,听着时断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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