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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放下!那是我的,还给我!]眼看着越闹越凶,一时是稳不住了,李心兰看准了门把手的位置,做好冲出去喊支援的准备,顾晓梦始终却站在原地不动,愣了许久,才走向茶几,抚着旗袍边角,喃喃言道:
  [开线了……]
  [旗袍,开线了。]
  不知这句话有什么特殊的功用,李宁玉恍惚间都怔了半晌,站定不语。
  [有针线吗?……]
  姑姑接上了顾姊的话,一切照旧是静静的。
  [有,还真有。]
  顾晓梦摸着旗袍,继续答语。
  默契在李顾间传递,李心兰立在一旁,像个边缘人,却也甘愿目视着化不开的情意,纠缠在空中系结,至于何时绕开,那是她们的事。
  [我来给你补。]
  顾晓梦抬头,正对上李宁玉的目光,那里仍是混沌一片,明朗不清,遗憾终是遗憾,易结不宜解,扣上的纽带再要松散,除非一剪两断,谁舍得。
  就这样好了,就这样好。
  那之后的晚上,李宁玉似乎很开心,傻傻的,顾晓梦坐在她床边,歌儿唱着唱着,闭上眼,也是淡淡的笑。
  [玉姐……]
  那晚,李心兰拉顾晓梦来自己房里休息,怕又影响李宁玉,激了她性情,夜半时李心兰悠悠转醒,正有哪里飘来一阵幽幽噎泣。[玉姐……]是梦吧,顾姊姊不会哭的。
  第二天大早,顾晓梦跑了趟成衣铺,兴冲冲拿回一张票据,说是给李宁玉订了件合身的新旗袍。
  [绝对好看,信你顾姊的,没错。]
  顾晓梦说着换了衣包奔去上班了,一脸灿烂。
  谁想到世事专和人开玩笑呢。
  顾姊姊又开始在梦中见到姑姑了,昨天是第二次。
  [是在一个好大好大的舞池里,我牵着另个人的手晃啊晃啊,你宁玉姑坐在吧台边上,看着很近,我向她跑,跑,可是怎么那么遥远,无论我怎么跑,都追不去那个地方。我看见她点起一支红圈儿,哈,神奇吗,梦里我也闻着那烟草味了,她一个人在那里,好孤单,我怎么也够不着她。]
  [我够不着她。]
  李心兰不迷信,她是科学的无神论者,听顾晓梦说起归誉礼的话,连连摇头。[简直无稽之谈。]
  [梦见姑姑,因为你想她,很想一个人,肯定能在梦里见到她。]
  [不是的,不是的。]
  顾晓梦慌了,裘庄那夜她身中两枪,没散过神,上海一行她命数近危,笑亦不言,这次为个打死不存在的神学迷信她慌得浑身颤抖。
  夜里点着大灯不睡觉,也不许李心兰劝她。
  [不可以,不,快,快弄醒我,端水来!]
  如不细较,李心兰真觉得屋里只剩自己一个正常人了。
  然铁人也有疲惫的时候。
  顾晓梦还是睡着了。
  睡得很沉很沉。
  好像整个人给松松抛进海里,化了一阵泡沫,随着浪潮浮沉波摇,清浅逸适。
  她有太久太久没睡过这么好的一觉,做过如此清晰一梦,在烟波尽头,画面渐渐明朗,走到近前,译电科的大门咚咚叩响。
  那是1941年的司令部,金生火领着她第一次踏进译电科的厅廊。
  李宁玉,不,李科长正端坐在桌案前,持着那把惯用的红木小梳一下一下耙着头发,刚洗过的水泽泛着好闻的沭香,顾晓梦看向她抬起的一双眼,初次惊艳。
  少年一瞬动心,永远动心。
  [怎么了?]
  李科长凝眸轻问。
  剧情能够改变吗,梦里那刻,金生火、白小年一行人倏忽消失不见了,只有顾晓梦,只有李宁玉,在译电科偌大的办公室中,长相守望。
  [没,没有什么……]顾晓梦笑着噙泪。
  隔了千山万水向她走近,总算相会一朝。
  [您真好看。]
  梦境尽头,她听见自己说了这样的话。
  梦去梦来,白云在青山一角。
  够了,真的。
  很好很好了……

  ☆、月台

  [你看,我就说那个糟老头子不是什么敞亮人。]李心兰举着白开水和顾姊碰杯,李宁玉坐在桌面一方,听着她们交谈。
  顾晓梦在家里破天荒地办了场庆祝会,改下四两白菜肉馅水饺,今晚再好好睡个安生觉。
  [别说,那前三个梦还真挺亲切的,他讲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你讲的更有道理,因为我真的,非常想她。]
  咋的呢,顾晓梦昨晚做了第四个梦,是一场她和李宁玉一个买菜一个卖菜,因为价格不合双双光火的滑稽梦境。不过再滑稽,买菜的千真万确是李宁玉,那惑论在清晨顾晓梦的欢唱声中不攻自破。
  [我没想到你会真的信。]
  李心兰摇头,吃饺子,香。
  [和李宁玉有关,什么我都信的。]
  说着,顾晓梦转头看了看李宁玉,她坐在身边,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吃着蘸醋的饺子,虽然有点缺憾,这样的生活相比过去,已经太幸福了。
  [诶,推荐你上门去找他好好说他一顿,老师傅懂再多也不能这样啊。]
  李心兰现正长到当年顾姊一般的年纪,19、20岁,口无遮拦,敢说敢做。看她眉眼似着李宁玉,性子却近极了自己,若是那时的顾晓梦估计会撇了筷子同她一起摇头欢呼,大叹世界神奇。
  然顾晓梦终不是19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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