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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她手上累累血债,哪一副枯骨又不无辜呢?
  她有此反应,润玉并不意外。
  说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都是人之常情。趋利避害、好誉恶毁、爱屋及乌、憎人及胥,哪一样不是人的常性?所有的懦弱优柔,所有的人心阴私,都可以是人之常情。
  可这世间,舍身而取义者有之,不肯因私废公者有之,兼爱众生者有之,为何仁义正直勇武无私,就不可人同此心?
  轻笑一声,他道,母神莫怪,我所谓之多行不义者,当然有你一份,罪魁却在于父帝。
  他分析道:当日我犯上作乱,尔后旭凤犯颜险谏,父帝眼见大势已去,便欲交出玺印以求自保。其时,我已失手,旭凤虽反客为主,却始终囿于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父帝名义上仍据着天子之尊,假使拒不从命顽抗到底,想来大庭广众之下,旭凤终究也奈何不得他。
  事有可为当可一搏,父帝却轻允传位,可见父帝也不敢相信旭凤,只图苟延性命,此失智无勇也;让位之后,父帝又旋即反悔,意图复位,此失礼无信也;勾结魔尊,不惜出卖天界,此不仁不义也。
  仁义礼智信,五常俱丧,此非人也。如今父帝人心尽失,早已走投无路,不过孤注一掷做困兽之斗。父帝所图者,无非先下手为强,趁后防空虚,占据朝野中枢,诛杀我这个逆子,再谋求挟持母神为质,以此逼迫旭凤让位罢了。
  他侃侃而谈,论证一番,最后总结道,父帝眼中,从来只有他自己一人,其余人等皆不足道,随时可以舍弃。即使母神憎我如瘟神,我亦以母神为寇仇,事已至此,也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荼姚依旧怒瞪着他,然目中焰色已消退不少。从来骄矜自傲的贵妇,到这一刻,光华不再,萧瑟难掩,终于显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单薄凄凉和虚弱颓丧来。
  她当然清楚,润玉说的全是实话。眼下境况,固然太微自取死路,乃是大势所趋;然严峻形势迫在眼前,也是现实。她傲慢了一辈子,自以为所做一切皆是为爱子铺路,到这一刻,竟然被丈夫当成了用以挟令儿子的人质,这要她情何以堪?
  她这一生,为了笼络丈夫,为了保住权势,用尽了手段,抛弃了良心,嚣张跋扈了一辈子,回过头才发现,离开了太微赋予她的权势,她就什么也不是。
  火号风啸,人声鼎沸,隔着一片焦土,热浪阵阵袭人,她竟感觉到寒凉。
  是啊,临渊台就在几步开外,台下风驰电掣云涌雷鸣,怎么会不冷?
  人心难测,天道不公,生无可倚,心无所依。这一刻,天之贵女,临台而立,也只觉出觳觫恐惧,潺湲愁来。
  可她性格强硬,这辈子骄纵惯了,矜傲惯了,到了这时,也依然要倔强支棱着脊背,扬起娇贵的下颚,对着臆想中的敌人现出不屑一顾的嗤笑:我绝不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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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她已迅速转身,疾步奔出,张开双手纵身一扑,就此向着临渊台跳下!
  她这行动来得突兀,全在润玉意料之外。待他反应过来,抢上前探出手去阻拦,仓促之下,只来得及扯住一片飘飞的袖角。
  衣袍脆弱,猛力撕扯之下,瞬息之间霍然开缝,呲呲做裂帛之声。
  润玉的拦截,也不过是暂止了去势,缓得一缓,挽不住覆颓。眼看荼姚大半个身子已坠下去,就要被那乌暗狰狞的狂云雷电所吞噬。
  心中有个巨大的坑洞在咆哮,来不及思索更多,他把上下牙一咬,自己也追着荼姚的身影决然跳下了那蚀骨夺命的空台。
  荼姚死不足惜,可她要是这时候死了,谁来指证太微,谁来为他无辜覆灭的龙鱼族洗冤,谁来为大义赴难的鼠仙翻案?
  又谁来为洛湘府惨案负责,谁能洗清旭凤杀害风水二神的嫌疑?


第25章
  小姑娘在哭。
  省经阁原为释卷之所、清静之地,如今已成废墟,满地狼藉覆瓦,又黑压压挤着一片人,一时好不热闹。
  太微挟着锦觅,同火神成对峙之势。禁卫军围成一个圈,将三人堵在正中。包围圈外,还有一个蛇仙急得无声跳脚。
  风里火里,断壁残垣,红黄褐粉,衬着碧云天龟裂地,敷染成一幅荒谬的画。铁戈嗡鸣,劲弩强弓彀到尽了,弓弦于半空韧韧而振。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可是谁都不敢轻动。
  一时无人出言,四周除了兵铁微响,就只有小姑娘抑制不住的抽泣,流水一般,汩汩自人心间淌过。
  轻轻的饮泣声,于这一刻,和了悲风,应着火号,飘荡在旷地之间,那么分明。
  四千余岁的小姑娘,稚气尚未脱尽,身形纤细柔弱,哭起来双肩耸动如蝶,似一枝暴雨中不堪摧折的娇花,分外惹人怜惜。
  锦觅生得雪肤花颜,明媚娇柔,原原本本地承袭了母亲的美貌。
  她应该是真的被吓坏了,手足无措地任他摆布,起初还只是无声啜泣,渐渐地,就哭出了声音。
  小姑娘被他挟制住,她的身体就挨在他身侧,因此太微能清晰地感知到,手中这具娇小柔软的躯体在发抖。
  她大约是努力强忍过的,只是收效甚微。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滑过下颌,滴落在他手背上时,温热液体也已冷却冰凉。人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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