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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呢。
  年却清看向白宿,喉结动了动,终还是道:“白宗主近日过于操劳了。早些歇下吧。”
  说着就退了两步,走向床边,伸手去平自己那边的床铺,舒展平坦之后,微一犹豫,还是绕床去那一边,帮白宿也铺好了。
  一张偌大的床,年却清却只肯占最边上的一点。
  而且有时白宿一睁眼就是一整夜,想看年却清什么时候肯翻过身来面向自己,可惜从来没有过。
  这一晚也一样。
  始终留给白宿一个后背,漆黑的影子投映在两人中间的平坦被衾上,漆黑周围是皎皎的月光。
  在小时候——也并没有很小,大约就在年却清十二三岁的时候。他时常在夜半三更去敲尉迟宿的门,门开了以后就很不见外地往床上躺,向尉迟宿招招手道:“阿宿,我睡不着,过来听你讲故事。”
  尉迟宿无奈的不行:“一个东郭先生和狼,几百遍了,还听?”
  年却清就笑了:“那比没有强一点吧。”
  睡不着是假的,东郭先生还没被狼欺骗的时候,年却升就坦然睡着了。
  一张安静的睡颜大喇喇摆在眼前,五官比现在还要稚嫩些,呼吸很有节奏,只是偶尔,会没来由的重一下。
  那时候尉迟宿也常常一整晚不合眼,不过心里没那么多想法,只是因为床太小了,年却清又特别能挤人,单纯的因为怕被挤下床而睡不着罢了。
  今晚也是月色尚好,年却清的呼吸格外平静,平静得近乎听不见响动。白宿没来由的一阵紧张,心高高的悬起来,差点要爬起来看他还有没有呼吸了。这时年却清才短促地吸了口气,很重的一下。接着又仿佛无意识地伸手向后抹了两缕头发。白宿的一颗心这才回落下来,不动声色地躺了回去。
  一直到早晨,天还没全亮,年却清忽然动了动身,回头看了白宿一眼。白宿在他动身时就已闭上眼睛,仿佛睡得正熟。年却清静静地看了他许久,才缓坐起身,穿上鞋向屋外走去。
  出去也没什么,外面有很多当值的弟子,都是已受过白宿的命令,让他不要出事。
  屋门关的很轻,好像不想把屋里的人吵醒一般,竟是十分的……温柔。
  白宿的心也随着那一声门响轻轻一动。
  年却清出去后,白宿就睁开眼,想去摸摸枕上年却清的温度,可手探过去,竟摸到了一片湿湿的泪渍。
  一时间,一股巨大的内疚和自责涌上心头。
  他一整夜的呼吸都异常的平静,是因为压抑着声响,无声无息地哭了一晚上吗。
  那一声很重的呼吸是没有抑制住的啜泣,向后抹头发的动作,是为了擦去眼角的泪吗。
  失去双亲和兄长,满门惨灭,可偏因为和灭族仇人同床共枕,连哭都不能哭出声来。他是从一片泥潭全身而退,可孓然一身,在一个如同幽禁的地方和仇人朝夕相处,何其残忍。
  白宿的父母惨死与年却清无半点关系,可年却清的亲生父母,的确是双双死在自己手里的。
  两族仇恨遗留下来的巨大症结,怎么这最痛苦的担子,落在了一个连人都没杀过的十五岁的少年身上了呢。
  当年的白宿为了报仇,不得不投靠见利忘义工于心计的尉迟宗主,后又忍辱负重地潜入筹族内部七年。如今终于功德圆满,可是他真的为自己的雪恨快乐过一瞬吗。
  年却清推门的时候,白宿正坐在床上,见他进来,就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看。年却清神情自是没什么异常,眼角却是红的。被白宿盯住也不慌,不紧不慢地关上门道:“醒了?”
  白宿道:“听见你关门,就醒了。”
  年却升哦了一声:“我以为我关得很轻了。”
  白宿道:“是很轻。才寅时,你出去做什么?”
  年却清道:“起夜不行吗。”
  白宿沉默了一会,轻叹着向他招手:“……过来。”
  年却清微微一怔,但没有犹豫,十分淡然地走到床边,和白宿并排坐下,道:“怎么了?”
  白宿没有讲话,一只手从背后揽过年却清肩头,将他的额头抵在自己肩上。如此做出…极尽暧昧的举动。
  怀里的人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却没推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从前在昔州的围猎会,开猎的头一天晚上,从窗外飞来一颗有如闪电的围棋,尉迟宿反应迅速,一手将年却清揽入怀中,一手去截住了那枚围棋。年却清只顾被这出于公事的一拥红了脸,却没在意那枚围棋。因而不知,那是尉迟家发来动手的标志。
  尉迟宿答应,只要验证年却清不是白月光宿主,从此往后年家与尉迟家的种种,都不伤及年却清半分。
  尉迟宿只说年却清非白月光宿主,空口无凭,他们定要亲自试了。
  试便试,尉迟宿只希望受过这一次苦从此往后都能保年却清无恙。可谁知他们出尔反尔,硬是在他们带走年却清的同时,又暴露了尉迟宿。
  那是他便知道,从此往后他与年却清,是再不会有头天晚上那般静谧和谐的相处了。
  但他没有办法,路走到这一步,全局之内,早就由不得他了。
  也不知道此时怀里这个乖顺得近乎残忍的年却清,是舍不得将白宿推开,还是出于“亡族贱俘”和“白宗主”这层关系,自然而然又把自己摆成卑下的姿态,不能推开。
  白宿的声音有点发涩,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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