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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他从未觉得跑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但眼前的一条长街却几乎要了他的命,他很快便脚底踉跄的摔了跤,面目僵硬的死人同他迎面撞了个正着,他捂着渗血的鼻尖囫囵爬起,满是血迹的布衫又深了颜色。
  他记得这是柳沅给他做得衣服,山里清苦,他身形高大没有合适的旧衣,柳沅一瘸一拐的跑到城里弄回了料子,他那时还是一身伤病,总是倚在床里昏昏沉沉的睡着,柳沅不会做衣服,只能把布料放在他身上,一边比量一边裁,最后干脆把两片布放在他身前身后对齐一缝,倒也稀里糊涂的捣鼓了出来。
  这身衣服一开始是有些紧得,后来才越穿越宽松,柳沅其实不是个居家过日子的人,他是府宅深处被好生养出来的小公子,即便没有名分也是被大人千娇百宠的,与柴米油盐的很多事情,他理所应当的不擅长。
  楚政牙根渗血,拼命跑过恶战之后的街巷,他恨透了自己的一时冲动,他应该好生待在那,刀剑无眼,柳沅根本不能自保,连林弋都想到了要腾出人手专门保护,他居然还那样冒冒失失的冲到外头。
  楚政跑得太急了,他险些冲过柳沅藏身的街巷,路过巷口的时候,他生生刹住脚步拧腰转头,倒塌的砖墙封死了狭长的巷道,横陈在外的尸首显然是遭到袭击的后果,楚政喉头一哽,心脏差点跟着停跳,腹脏郁结的血气一股脑的涌到嘴边,逼得他双膝一软,顿时垮下了身形。
  “沅沅……沅沅……”
  粘稠的脏血将声音沁得沙哑之极,楚政发不出声了,他跪去地上懵懵懂懂的怔了片刻,又打着寒噤回过神来。
  就像之前一样,他永远不可能接受柳沅死亡的结果,他以膝为足,狼狈又滑稽的挪到砖石塌陷的地方扑上去徒手翻找,碎裂的砖瓦不比兵刃迟钝,片刻就能能磨得人十指鲜血淋漓。
  这绝不是那个稳重得体的宸王了,楚政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理智,他若多看上一眼就能看出那些尸体都是被一箭穿喉的胡人,但此时此刻,他又变回了那个慌张痴怔的傻子,那个喜欢和柳沅一起待在山野里生火煮饭的楚政、一刻都离不开柳沅的楚政。
  “人在这。”
  这样的楚政还勉强有救,猫在高处的弓手眉梢一挑,终于开了金口。
  楚政循声仰头,刺目的阳光晃得他眼底泛泪,不远处的屋檐尖上立有一名黑衣蒙面的弓手,而在他身侧房顶正中抱膝而坐的正是柳沅。
  “——沅沅!”
  劫后余生不见得是个好事,至少现在不是。
  楚政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立刻拄着膝盖仓皇起身,想都不想就抓着屋檐一跃而上。
  可惜他没有弓手那般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瓦片边沿硌得他腰腹青紫,死死怼在他肋间,他只能不上不下的挂在屋檐边上,哭也似的咧开嘴巴红透了眼睛,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试图碰一碰近在咫尺的柳沅。
  “你没事吧!你别动,别动!我接你下来,我,我不该走的,沅沅,我……”
  沾着血污的布鞋往后挪了一下,即便只是个细小到不能更细小的动作,也足以说明一切了。
  柳沅把脸埋在膝间没有抬头,细软柔顺的长发服服帖帖的垂在他身后,笼着他瘦削单薄的肩头。
  “沅沅……”
  楚政这回是真真切切的停了心跳,他整颗心脏开始剧烈的痉挛抽搐,榨走了最后一点温热的血肉,十指卸力松开的瞬间,他努力抻着脖子多看柳沅一眼,但有人不想让他如愿,沉默寡言的弓手揪住了他的后领掠身而下,趁机将他脸朝下按去地里翻滚了一圈,糊了他一脸尘土。
  入夜之后,雁城军营灯火通明。
  玄衣骑驰援解围,击退胡人,固守雁城,这个无人能意料到的消息在明天天亮之前就会传到各地,很多人今夜都会辗转反侧夜不成寐,不过身为始作俑者的云渊一点也不在乎。
  云渊带着伤药和消毒的烈酒进了军帐,柳沅仍没从少年时的身形张开,说是十六七都有人信,尤其是没了楚政的时候,他孤孤零零垂着脑袋抱膝坐在地上,蜷成小小的一团,看着就让人揪心。
  眉目俊秀的男人撩开衣摆,大大咧咧的坐去地上,白日里岑小五去得不是特别及时,护卫柳沅那队人手还是同流窜的胡人有一轮交锋,柳沅在混战中摔了一跤,右边颧骨和手肘都蹭破了皮。
  柳沅不是个听话的,云渊对此早有领教,但他天生精通此道,专治狼崽子、死心眼、刺猬脾气等各种绝症。
  “别瞪了,都快成兔子了。”
  云渊两手一捧一挤,准确无误的扳住了柳沅的脸,他同红着眼圈却死活不哭的柳沅对上目光,总是笑盈盈的眼里带着烛火映出的光亮。
  “来,听话,叔叔给你上药了。”
  “.…..”
  云渊着实年长,只是他一副祸国殃民的面相,实在衬不起长辈的称谓,柳沅抿唇欲躲,却被他两条长腿径直一夹一收,牢牢兜进了怀里。
  “呜……”
  “疼就哭,叔叔不笑你。”
  上好的熏香不浓不冲,而是一种徐徐溢开的幽香,柳沅抵抗不过,只能由着敷到伤处的药粉缓缓化开,刺得皮肉生疼,他皱着鼻尖咬紧了齿关,疼得身形打颤也死活不肯哭。
  逗孩子是讲究恰到好处的,惹恼了就不好玩了。
  云渊收敛笑意,没再逗弄这可怜孩子,他上过药便翩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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