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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知道里面还铺了一张帕子,上面躺着这些时日化疗之后她掉过的每一缕长发。
  昨天出院之前她还说,我们从海边回来去剪个清爽的短发吧,换个发型。
  他就像个傻子,弯着眼睛说那您这一大把头发可以卖个动人的好价钱呢。
  屋子里很安静,唯只剩下屋内屋外的暗色灯光。
  季玩暄深深地弯下腰,将脸埋进膝盖窝,难以忍受地含住了嗓子眼里的大段哭腔。
  一只手搭上了少年脊骨突出如花的后背。
  是很无力、很柔软的手。
  季玩暄浑身一颤,感觉是梦,哆嗦着抬起头时才想起自己的眼睛大约还是红的,无措地想要垂下目光却被那只手先一步捏住了指头。
  “娇气包。”
  季凝歪在床上看着他,茶色的瞳孔映着暖灯,嘴角的梨涡很甜很甜。
  不知不觉,芬达也从床上爬了起来。
  其实小朋友根本没有睡着,他一直在偷偷眯着眼睛观察似乎不慎走失了魂魄的凉茶哥哥。
  哥哥的眼睛很红,像是生了病。
  阿姨坐起来,用指腹轻轻揉了揉他泛红的眼尾,很温柔地问:“你们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哥哥摇了摇头,轻声建议:“我们剪个短发吧。”
  阿姨似乎愣了一下,但嘴角一弯便笑了出来,她说:“好啊。”
  芬达不太清楚,他是怎么就被抱到了椅子上坐好,身上围着哥哥的冲锋衣外套,呆呆愣愣地等着阿姨站在自己身后动刀子的。
  地上铺了许多报纸,季玩暄紧抱双腿坐在芬达对面,下巴搭在膝盖上,正痴望向墙边举着电推子专心研究用法的季凝。
  “要是护士这会儿来查夜,我的脸就丢光了。”
  她好像为此感到忧郁,但只要抬眼看见季玩暄毫无杂质的干净眼神,就会对他无可奈何地笑上一笑。
  “我的脸丢光无所谓,如果把你们的头发剃丑了,可不要嫌弃丢人啊。”
  季玩暄嘴埋在臂间摇了摇头,芬达很给面儿地小声接话:“我剃光头,我不怕!”
  季凝抿着嘴笑出声来,抬手摸了摸小朋友已经秃得差不多的小脑袋:“那我来了啊,宝贝儿。”
  这机器是她早就在网上偷偷买好的,高级静音版,原本想留给自己悄悄用,没想到最后却是第一个拿小孩开刀。
  孩子青黑的发茬在机器隐忍的嗡嗡声中依依不舍地落上了他的鼻尖与眉梢,小汽水在夜里变成了小沙弥,只笑起来时豁口的牙洞还打着童真的补丁。
  门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护士的脚步声。
  季凝立刻关闭机器,紧张地瞪大了眼睛。
  天地良心,自毕业后不再担心突然被老师叫到回答问题起,她便再也没有这样心跳加速过。
  季玩暄撑着半边脸歪头看她,眼底终于渐渐浮起了一层薄薄的笑意。
  季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低声指挥着芬达从椅子上跳下来,把凉茶哥哥拉过来坐好,再将自己脖子上系的衣服也塞给他。
  女人扶上他肩膀的时候,季玩暄甚至有些恍惚。
  如果她能一直站在他身后就好了。
  季玩暄又想抱膝盖了。
  可季凝却好似一眼便认出他的打算,手伸到前面警告地捏住少年软绵绵的脸颊,揉面团一样扯了几个鬼脸,逗得对面的光头小朋友捂着肚子咯咯打滚,差一点就把护士姐姐招过来。
  季玩暄的头发半长不短,在风中可以飞扬,安静下来也很俊逸,是他一直以来精心保持的发型。
  季凝小声问道:“真的剪啦?”
  季玩暄“嗯”了一声,平静地宣布:“男人一生必须剃一次光头。”
  季凝笑了出来,剪刀从头顶划过,一簇柔软的发尾掉到了黑白交错的冲锋衣上,轻易便消匿了踪迹。
  “要不要照镜子?”
  季玩暄抬头看她,嘴角抿出一个很好看的笑来:“帅吗?”
  季凝捏了捏他的鼻子:“太帅了。”
  季玩暄点点头站了起来,接过她手中的机器,看着芬达把一脸茫然的季凝拉到椅子上坐好。
  “我也要剪啊?”她还想再挣扎一下。
  “我可以明天去医院外面剪头发,还能做个新造型呢。你觉得羽毛接发如何?”
  季玩暄说:“不如何,我觉得芬达现在就很好看。”
  芬达傻笑:“谢谢哥哥。”
  “……”季凝叹了口气,屈服了,“那我要好多好多的假发。”
  季玩暄答应了:“我们明天挑一整天,购物车里的我都给你买。”
  明天,明天不是上学吗?
  季凝没来得及问出口,季玩暄已经开始给她扎麻花辫了。
  浑小子是真的心狠手辣,扎一个大辫子,一剪子下去,出门就能卖五十块钱。
  芬达又好奇了:“阿姨,哥哥在干嘛?”
  季凝强颜欢笑:“补贴家用。”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一剪之后,春梦了无痕。
  季玩暄在机器开启的低鸣声中碰了碰季凝蓬松的碎发,动作很轻,像是触到了一池被月光搅乱的碧水。
  一夜过去,病房里多了三颗皮蛋。
  除了那一根柔顺的麻花辫被藏了起来,所有的犯罪证据都被季玩暄提前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医生护士迷茫的沉默之外,季玩暄正在低头帮妈妈搜索假发款式。
  学校此刻大概正在升国旗开晨会,而他今早干脆利落地请了一周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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