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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温醉当时是不是也是像贺留云这般成王败寇的。
  这或许是颜清头一回真正意识到这十几年来江晓寒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贺留云或许已经有了最大的把握,但不过瞬息之间,便从稳赢的局面掉到如此境地。
  甚至还不如温醉。
  手中的牌面越大,若一招不慎,就会摔得越狠。
  果真是如履薄冰。
  贺留云要比温醉有骨气得多,颜清听着里头江晓寒沉默下来,不消片刻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出鞘声,随即是一声重重的闷响。
  似乎是重物落地声。
  重靴踏地的声音从背后一步一步接近,卫深指挥着亲卫将贺留云的尸身抬出大堂,出门发觉颜清还没走,不由得愣了愣。
  “颜先生。”
  颜清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贺留云身上——对方身上裹了一张墨色的绸布,已经看不清底下的情形了。
  那股胸闷的不适感又泛了上来,反倒比前几日更加严重了些。
  江晓寒不由得用力地揉了揉胸口,才觉得勉强好受了些。
  贺留云比他想象得要看得开,察觉自己必死无疑后,还是自己拔了卫深的佩刀自刎的,也算是全了他最后的颜面。
  温热的血洇进泥地中,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出一股令人心惊的深褐色。血腥味蔓延在空气中,无孔不入的提醒着江晓寒,他方才亲自了结了一条人命。
  关重似乎准备将“谢珏醉酒说胡话”这件事坐实,下手又狠又稳,直到被连拖带抗的弄出门去,谢珏也一丝醒转的意思也没有。
  那阵莫名的疲倦又重新涌上来,累得他连起身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江晓寒看着神卫营的人沉默着将屋中打理干净,又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地上的血沾染在重靴脚下,随着他们的脚步踏出一条血淋淋的路。
  床边的烛火被风一扯,零碎的火星掉落在地,正落在方才贺留云自刎的地方,江晓寒霎时间像被烫痛一般,匆匆撇开了眼。
  谢珏被关重带走,神卫营为了避嫌也不敢久留,屋内不过在瞬息间便重新安静下来,仿佛方才一切都只是场错觉。
  江晓寒撑着桌案站起身,脚步凝滞的走下公案,弯下腰用指尖轻轻抹了一把地面。
  还未干涸的血渍瞬间缠上他的指尖,顺着肌肤缓缓渗入,像是刻在他身上的烙印一般。
  江晓寒有些怔愣,他用拇指略微一捻,深色的血渍便在他指尖化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门外有脚步声向他走来,那脚步声又稳又轻,是江晓寒听过千遍百遍的熟悉。曾经每一次听见这脚步声,江晓寒都会欣喜不已。
  但唯有这一次,他恨不得这是自己的错觉。
  颜清在他两步外站定,唤了一声:“晓寒。”
  江晓寒站起身,下意识的将染了血的手背到身后,像是要藏起来一般。
  他压根不想问颜清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也没有必要问了。
  颜清何曾见过他如此惶然无措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痛。
  “谢珏说的是真的?”颜清问。
  “是真的。”江晓寒说。
  颜清抿了抿唇,又问:“那些人命,是你亲自下令抹杀的吗?”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甚至不带一丝一毫的质问意味,像是只单纯在询问他的答案。
  江晓寒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颜清不会无缘无故来府衙,他向来不喜欢掺和这些官场之事,若非必要,他甚至不会过问这些。
  而颜清今晚又恰巧踩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差点令他心神大乱。江晓寒忽而想起那日颜清说,家中曾有人与他传了口信,他那时并未在意,可现在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晚在平江府衙外,贺留云怕是看出了他与颜清的关系,于是要借着挑拨之手来乱他的心。
  贺留云尚且能在一眼间看出这个,那旁人呢。
  江晓寒在瞬息之间便已经明白,他绝不可能带颜清回京城。皇权在上,昆仑传人的身份只会推着颜清跟他一起滑落深渊。
  何况这件事他确实辨无可辩。贺留云虽有野心,无论往后如何,起码直至今日,他都依然罪不至死。反倒是他江晓寒亲自下令抹杀了那些人命,贺留云也当着颜清的面被他威逼至死。
  怎么算,都是他看起来更像个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权臣。
  思及此,不知为何,江晓寒那颗慌乱不已的心反倒安定下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江晓寒说:“是。”
  话已出口,江晓寒却感受到了释然,夹杂着一种隐秘的快意。一直以来令他惶恐不安的最后一层屏障被他自己亲手撕裂,露出心头鲜红又真实的伤口。似乎他终于能说出口,也终于能将自己完完整整的剖开给颜清看,告诉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狠辣之人,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敢做。
  细密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顺着他的经脉延伸到四肢百骸。
  江晓寒忽然想,其实从某种情况来看,他与贺留云和温醉都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他们还要狠上几分,温醉和贺留云起码贪恋自己的性命和权势,而他甚至什么都不怕。
  颜清没有说话。
  于情于理,颜清自认并未站在江晓寒的立场上,自然无权对他的所作所为进行评判。他只是抬起头,目光落在江晓寒身后头顶上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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