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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嘟嘟囔囔:“抓紧点,别弄丢我。”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薛庭垂下眸光,片刻,微凉的手指在他脸颊上戳了下,依言将他往怀里收了收:“好,不会弄丢的。”
  “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童淮说了下句忘上句,又不满地咕哝,“唱生日歌时你划水了,当我没注意到啊。”
  醉得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这个倒记得清楚。
  薛庭觉得好笑。
  男生垂下眸光,望了会儿怀里脸红红的小孩儿,嘴唇动了动。
  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多少少都有个通病——越是简单直白的承载祝福与情谊的话,就越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好像只要一张口,固守的骄傲就会原地溃散,灰飞烟灭。
  而且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好在童淮也没揪着不放。
  醉后的童淮没那么话痨了,对外界也没什么兴趣,抿紧了唇角,一手抓着薛庭的衣领,卷翘的长睫也低垂下来,是一个充满自我防备、与他平时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完全相反的姿态。
  薛庭突然明白许星洲为什么说他和童淮很像了。
  他打了辆出租车,回望臻区。
  童淮老老实实坐了一路,快到街口时,忽然捂着嘴,皱眉戳戳薛庭:“快停下来,想吐。”
  司机一听那还得了,赶紧停下车。童淮连蹦带跳下了车,转来转去没找到垃圾桶,哭丧着脸:“不吐了。”
  薛庭:“……”
  那你还挺有公德心。
  童淮也确实不想吐了,但车走了,他却不想走了。
  他蹲在地上,委屈得要死,今天走了太多路,脚疼:“不想走路。”
  薛庭就站在他身边,在来来往往的注视里,淡定地按了按他头顶翘起的一缕卷发:“那你怎么回去?”
  “你背我吧。”童淮仰起脸,像个小孩儿一样讨好的笑,伸出双手,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个说辞,眼睛亮亮的。
  薛庭和他对视片刻,蹙起眉,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很不妙的事。
  ……撒娇的童淮,很难拒绝。
  像一罐子五颜六色的漂亮糖果,撒着欢滚出来,散发着甜香,积极地邀请人尝一尝。
  谁能拒绝呢。
  意识到这一点,薛庭脸上的表情一点点消失,有点微妙的不爽。他倾身和眼巴巴的童淮对视片刻,冷着脸把他拔起来,放下书包给他背上,然后背对着他弯下腰。
  童淮立刻顺杆爬到他背上,双脚离地,享受地眯起眼。
  临岚市已经开始降温,夜晚没那么燥热,凉凉的风吹在额头上很舒服,他头一点一点的,几乎就要沉沉睡去。
  就在薛庭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童淮忽然轻声开口:“我以前很讨厌语文。”
  他醉酒后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语调绵绵的,像棉花糖,又轻又软。
  讨厌什么?俞问,还是语文?
  薛庭侧了侧耳,扬了扬眉。
  他个人比较倾向前面那个。
  “小学时候,”童淮睁开眼,喃喃道,“老师总让我们写一篇命题作文。”
  “嗯?”
  “叫我的妈妈。”
  他每次都留了一卷空白,被严肃的语文老师点起来,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好好完成作业。
  他从不解释,犟着脖子站在座位上一声不吭。
  那时候童敬远还没把他接回去,从他爷爷奶奶那儿知道这件事,沉默了很久,来看童淮时眼眶微红。
  爷爷奶奶心疼童淮,劝童敬远给童淮找个新妈妈,免得小孩在学校一直受委屈——小孩子最是纯白无瑕,也最懂一脸天真地伤人,总有那么几个,会在听说闲言碎语后,跑到童淮面前嘻嘻哈哈地调笑。
  童淮就经常和他们打架。
  童敬远听完,认认真真地和年龄尚小的儿子谈了话,问他想不想要个新妈妈。
  父子俩很有默契。
  他们都是念旧长情的人,一个不想要新妻子,一个不想要新妈妈,宁愿固执地守着别墅后面那座不再有女主人的花园,还有经年陈旧的家庭录像带。
  童淮还模模糊糊记得,那天童敬远抱着他,对爷爷奶奶说:“崽崽的妈妈是我花光运气才遇到的,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没有第二次了。”
  薛庭的脚步一停,先前在火锅店听到俞问的醉语时的那种细细密密、让人喘不过气的情绪又压到了心口,酸酸软软。
  他的声音柔和下来:“不会再有人让你写那篇命题作文了。”
  “嗯。”
  大概是在桌上听其他人抱怨时提到了作文,童淮才突然想到这么一桩陈年旧事。
  他阖上泛酸的眼皮,整个人像飘在一片海里,随着波浪起起伏伏,不知不觉间,意识慢慢下沉,陷入沉睡。
  下车的地方离童淮家不远,薛庭走到他家楼下,想叫童淮,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把童淮一个人放在家里,好像不太安全。
  新闻报道上,每年因为醉酒的呕吐物窒息死的人不在少数。
  薛庭沉思片刻,望了眼远处的公交车站。最后一班车正在候人,但往后的有截路最近在修,不太平稳,颠簸得厉害。
  他抿了抿唇,收回目光,动作很轻柔地将童淮往上托了托,背着童淮,继续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安静的路灯熏亮着夜,灯光拖长了他们的影子,再一盏接一盏,延展至望不到尽头的模糊边界。
  他忽然想起童淮的那句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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