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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慎言说,“对。我也不甘示弱,说了些偷藏的书里看来的志异故事,你听了很感兴趣,和我讨论了好久,还说要亲眼去看看。可说着说着我又难过起来了,我说,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游山玩水,能亲自去验证那些奇闻是不是真的,可我就只能被关在家里,从早到晚地念书,要准备成为我叔父那样的大儒。”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季麓生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地摇了摇头。
  “你说,蜉蝣朝生暮死,从未见过年岁春秋,虽然人生与之相比漫长不知几何,可对于天地山川来说也不过是如梭一瞬。蜉蝣不可见冬夏,人却可以见四时之景,以短短几十年入江山之画,涂一抹自己的颜色,岂不比一味模仿他人来得有意义?”
  季麓生闻言,似乎是对这如前世一般的场景有些感叹,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继而缓缓吐出。
  辛慎言终究也没能做到,而他也一样。辛慎言困于心障,他困于宫墙,两处迷惘,最终却都是失去了自我。
  “虽然我未能达成所愿,可却将这话牢牢记住了,一直藏在心里。后来我再见你时,既想接近你,又怕你知道我辜负了你一番真心劝解,只会呆呆地跟在叔父身后,效仿其行,数十年如一日。”
  季麓生默然,“所以你……”
  “对,后来我喜欢上了你,”辛慎言坦然道,“但就如当年我甘愿入宫替叔父赎罪一样,那时我心中最重要的心愿是你,可现在我明白了,重要的是你那时说的话。而我现在,有了另一个重要的心愿要去完成。”
  “你若是明白了,就放我离去吧。”
  “所以你还是要走。”季麓生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为何我们明明两心相悦,却还是要分离。”
  辛慎言叹了口气,转身拎起了包袱,“看来你还是没懂。”
  季麓生劈手去夺那包袱,却将它扯散了开来,里面的东西落了一地。
  辛慎言看着那匣子掉在地上摔开,信件散落,只好蹲下/身沉默地一张张捡起。
  “你为何……还留着它?”季麓生皱眉,十分疑惑,“你一直藏着它是不想我睹物思人?”
  辛慎言手下一顿,垂下眼睫,“或许吧。”
  季麓生不知他这是何意,急躁道,“我对老师已经没有别的感情了,你若不喜欢,丢了便是!只要……只要你高兴。”
  辛慎言却没有理他,只是把盒子随手放在了榻上。他已经不再想着季麓生会知道这些信的真相了,无所谓了,反正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最好能快些让我出去,我叫的马车差不多准备好了。”他坐到小几旁,倒了两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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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走?”季麓生走过去,端起茶一饮而尽,继而随手将杯子扔在了地上,冷笑了一声,“除非我死。”
  “或者你死。”说罢拂袖而去。
  辛慎言没有抬头,只是低啜着那杯有些冷了的茶,慢慢喝着。
  那之后辛慎言果然以绝食相逼,连近七日滴水未进,如今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林照儿就跪在他床边,哭得泪都干了,她只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两边都劝不下来,一时间心如死灰,只想着若真有什么不测,便准备和辛慎言一同去了。
  最后还是季麓生服了软。
  他再来辛慎言那里时,脚步虚浮,整个人瘦了一圈,形容憔悴。
  “……这个你拿着,几时想回来了,可凭它进宫。”
  说着就丢过去一枚莹白的玉佩,转身寻了软榻坐下,转过头去,不想让辛慎言看着他此刻的模样。
  辛慎言是在那天下午独自走出宫门的,阳光止步于禁门前,林照儿止步于禁门后。辛慎言此行不计归期,且时常会风餐露宿,实在不想她跟着受苦,费了大力才想出许多个理由叫她留下,林照儿拗不过他,只好依他。
  栖桐殿里,季麓生靠在辛慎言先前卧着的地方,随意地把玩着那匣子,将那些信一封封拆开摆在床上。身边无一宫人敢上近前伺候,连德寿也躲得远远的,立在殿门口,生怕一步行差踏错小命不保。
  林照儿过了许久才回去,准备收拾辛慎言之前用过的东西。她此刻也溺于悲伤之中,并不想管皇帝此时是喜是悲,还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情。
  “这是前帝师大人写的信?”她瞥了眼季麓生,只觉得这人已在崩溃的边缘,看着不大好。
  “嗯……”季麓生心不在焉道,“你家大人一直藏着这个,不知他是何意。”
  林照儿抹了抹脸,凑过去看了看,“这装着信的盒子,从前没入宫时府里也有一个,大人宝贝得紧,从来都是自己料理,不叫我碰……”
  季麓生翻阅信件的手指一顿,猛地抬头,抓住林照儿的手臂,因着过于激动没收力,捏得她剧痛。
  那一瞬间,有个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你说什么!”
  “疼啊!陛下!”林照儿使劲往回抽手,“我说!我家大人也有个这样的盒子!在帝师府书房!”
  季麓生甩开她的手,颤抖着抓过床上的信纸,一封封地查看起来,仿佛要把那些本就陈烂的纸张看出个洞。
  “你现在就回去,把那盒子拿回来!”
  林照儿踉跄着跑了,只觉得这人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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