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遍是残垣断壁的七峰间隐隐响起群兽应和,都是些从大荒渊中逃遁出来的作恶妖兽,听得饕餮吼声,青羽白喙的妖禽毕方扑棱棱冲到空中,一翅狠狠扑在玄光汇成的结界上。
宁子亁眼底有厉色一掠而过,地脉石光华大盛,结界外只剩下残羽簌簌地飘散满天。
天梁峰中一簇红焰冲天而起,空中炸开,那是用于传讯的示警焰火,万俟昌的脸色一时骇得白了,脱口而出道:“凌师兄!大荒渊中的妖兽被妖火吸引,攻上了天梁峰,同门们只怕抵挡不住!”
凌昱心下一紧,守卫巡逻的天梁峰弟子不精对敌之术,休养其间的伤员更是毫无还手之力,一旦被妖兽攻破护峰阵法,后果不堪设想。
当此之时,若说还有什么法子能抵挡群妖,抗衡宁子亁手中的昆仑地脉石……
他心念电转,骤然抬头,看向了天府峰的方向。
天府峰虽由三大妖兽攻占,但群妖既受饕餮所召涌上天梁峰,此时必然易攻。
凌昱紧一紧心神,吩咐道:“燃起传讯焰火,诏令各峰巡逻弟子聚集天梁峰御敌——我且去拼力一搏。”
万俟昌张了张口,到底还是应声拈出焰火点燃升空,涩声道了句师兄当心,当先引剑出鞘,前往天梁峰去了。
饕餮的吼声震动山间,宁子亁单手缚紧了困囚饕餮的地脉玄光,冷冷地道:“你到哪里去?”
凌昱遥遥瞧着远处峰顶的方向,当日千夫所指的那一刻骤然掠过眼前,他定了定神,这才沉声道:“你做了这些年的天府峰首徒,可曾碰过昆仑钟?”
宁子亁的脸色一变,说时迟那时快,凌昱已经冲天而起。
羲和剑破风而斩,滔天的气浪裹挟着凛冽剑意重重掠过天府峰壁,锐利无匹的剑气随风落下,这一剑竟然生生地在峭壁一侧斩出一道白痕。
几乎破损殆尽的护峰阵法震动哀鸣,哗啦啦一声响,山林间黑压压地窜出来不少妖兽影子来,嘶叫声此起彼伏。
凌昱居高临下,冷冷地道:“跳梁小丑,不知死活!”
吞吐着炽烈光芒的羲和剑出,溅起漫天血色,穿行于妖兽阵中的凌昱赫然化身成了一道血影,剑锋所指群妖四散奔逃。
宁子亁远远地看着,忽然回想起凌昱才被收入天枢峰不久时,第一次跟随他们几个精英弟子下山历练,他拖拽着一柄过于沉重的羲和剑从妖兽尸体堆里慢慢走回来,一身披血,戾气深重。
只可惜见过这一幕的人,大多都死了。
转眼之间,凌昱已经在黑压压的妖兽群中杀出一条血路,踏到了破败的天府宫前。
殿前悬挂的匾额已然四分五裂,唯独峰顶殿后的昆仑钟依然沉静伫立,凌昱徐徐抬起手来,炽烈光华随着剑意愈发深重。
铮地一声巨响,剑气斩过昆仑钟壁,四野之间震响的回声一时不绝于耳。钟声所化的无形声浪一节节蔓延开来,震得山野间残存的妖兽无一不是挣扎哀叫。
昆仑钟伫立天府峰顶已逾万年,代代相传,唯有掌门方能驱使。
宁子亁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伫立天府峰顶击响昆仑钟的凌昱。
数人合抱之重的昆仑钟随着阵阵余响,在一片耀目光华中逐渐化成了一尺来高的一尊金钟法器,恰好落在凌昱掌心。
东曦既驾,昭昭日光沐在他周身,令得他更像是亘古神话中所传说的战神,羲和烈烈,令人凛然不敢直视。
曈曈赤帜张,昱昱金鉦上。
宁子亁垂眼看向自己,翻转过干枯焦黑的五指,手背上青黑色的血管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饕餮依旧在玄光结成的天罗地网中挣扎嘶吼着,不必深想,也知此刻身处的画面自然是格外狰狞丑陋。
宁子亁嘴角的一丝涩然笑意还未收尽,蓦地里,只听深渊中传出短促凌厉的一声暴喝,岩浆哗啦啦翻搅起滔天巨浪,深不见底的大荒渊中骤然有一道妖雾破水而出。
宁子亁反手一格,铮的一声响,那道妖雾与他翻手推出的玄光相撞,震得他整条手臂隐隐发麻。
泛着灰气的妖雾缓缓地显出行迹来,在场众人都不由得微微屏了气息,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看到梼杌显露人形。
梼杌原是个人脸虎身的妖物,此时到底还有三分兽气,一头肮脏乱发里黑白斑驳,张口说话时,两颗突出嘴唇的刺眼獠牙依旧清晰可见。
但听他阴恻恻地笑道:“帝鸿老儿的地脉石若是这般容易就能撬得动,你家爷爷岂能被困上万余年?趁着还没有血脉爆体而死,小娃儿,还有什么遗言,不妨说来听听。”
宁子亁似有似无地掀了掀唇角,轻声道:“你有什么遗言,不妨说来听听。”
梼杌嘿的一声冷笑,岩浆翻滚,大荒渊中倒飞出一根黑漆漆的狼牙棒来,被他一把接在掌中。
梼杌眯缝着眼睛桀桀笑道:“来来来,凡人修士素来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叫爷爷教教你们,这天底下究竟是谁的拳头更硬些。”
裹挟着万钧之力的狼牙棒缭绕妖气,当头狠狠砸将下来,宁子亁不躲不避,右手仍然紧扣着困囚饕餮的天罗地网,左手倏尔上抬,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一把将狼牙棒攥在了掌中,五指成爪,捏得狼牙棒顶端逐渐变形。
梼杌嘿的一声冷笑,通身妖雾大盛,一时僵持,到底还是梼杌妖力压制得宁子亁的手臂一寸一寸地矮了下去。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