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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同时传来撕裂似的剧烈疼痛。
  他的喉头滚过一声模糊的痛吼,勉力辨别痛楚的来处。
  但见自己双腕、双踝、颅骨、心口、胸腹各自钉有一枚三寸来长、锈迹斑斑的丑陋铁钉。
  汩汩鲜血从七处伤口淌了出来,他身下的土地不知被什么人挖成了窄窄的沟壑,那七股血流便慢慢地流淌出来,远处仿佛有个人影挣扎着将脑袋埋进了鲜血流成的沟壑里,不顾一切地拼命吮吸着。
  “……”
  那是忽帝。倏忽二帝都是凡人修炼而来,百年的潜心修习也未必抵得过一滴神血。
  而今他们终于忍不住了,方才联手布下这个局,以锁神钉剥离他的修为,图谋他的神血……
  他们骗了他,而他们又没有骗他。凡人的七情六欲真实得骇人,眼前就是个证明。
  沙哑残破的笑声从帝江的喉咙里断续响起,忽帝吃了一惊,骤然抬起他血迹斑驳的苍白脸容看了一眼,当即没命价转身逃去。
  但听喀啦啦的铁钉断裂之声连续不绝,帝江生生忍下了断筋碎骨之痛,不惜四肢折断,拼力拔出了将他钉入地底的锁神钉。
  忽帝听得动静可怖,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只这一眼,他就看见天灵盖血红一片的帝江已如鬼魅般欺到了自己面前。
  忽帝死得惨烈,但终究惨烈不如帝江。
  用残破的两肘支撑着自己,一路血迹蜿蜒,帝江硬生生从南海临岸熬着爬回了白民之国。没有乘黄坐骑随行,他昏厥在了国境之外。
  次日醒转,兄长陪侍床前喂他喝药,听他断续讲述这些年失踪中的境遇,骇得脸色都白了。
  而他的父亲,高高在上的帝鸿尊上,则一掌拍碎了静舍的门扉,怒骂他这副模样丢尽了神裔的脸面。
  帝江这才回过神来,他做了数十年的人,竟然都忘了神是如何的了。
  凡人怯懦卑贱,神裔漠然无心,他都尝透了其中甘苦。不知,妖……是否有所不同?
  四肢尽废,七窍流血,白民一族的帝江死了。
  可这自然不是终局。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有斑斑驳驳的血迹一路穿过白民之国的城池中央,吃力淌过冰寒刺骨的妫水,挣扎着拼力离开国境边缘。
  等到清晨破晓时分,帝渊氏踉跄着循血迹追出来的时候,妫水潮起潮落,已经洗去了岸边残剩的血迹,连半分踪迹都没有留下。
  帝江死了。而这世间,从此多出了四大妖兽之首——混沌。


第57章
  梅清渐只觉得双手剧烈颤抖着,几乎就要站立不稳。帝江,不,混沌遗留下的诸多回忆犹如滔天巨浪,裹挟着他的情绪也不由自主地随之悲怆愤恨,难以自控。
  一时之间,前尘往事尽皆浮现眼前。
  自己毕生求取人世间一丝温暖而不得,混沌则是尽得之、尽失之。两相比对,竟不知究竟是谁更坎坷些。
  眼前的画卷短暂地归于黯淡沉寂,然而片刻之后,又有无声无息的光华隐约亮起。
  这束光再不似先前鲜活明亮,相反,只在黑暗中勾勒出个模糊的人影,幽深冰冷,不由得令梅清渐想起大荒渊下的浓郁妖气。
  他的感知并没有错——随着几道聊胜于无的黯淡光束逐一亮起,潮湿冰冷的石壁、盘根错节的粗大铁链、层层叠叠的阵法都被映照其中,这里正是昆仑地底的大荒渊。
  梅清渐细细看去,混沌与穷奇都作人身模样,容貌尚显年轻,穿透各处穴道的锁链上还沾着斑驳血迹,约莫是刚被囚进大荒渊不久。
  “……若不是你放纵饕餮,它又怎会下界大开杀戒,触犯众怒,引来人神联手?”
  混沌的嗓音嘶哑而冰冷,不远处的穷奇倒是一副行若无事的模样,就近借着一丝阵法的微光,细细给自己剔着指甲,一边懒洋洋地应声答话。
  “几个穷酸破落的凡人修仙门派,给饕餮塞牙缝尚显不够,还翻得出什么风浪?怪只怪你那老爹——”
  “…住嘴。”
  “——老爹心疼儿子,非要亲自来瞧一瞧。这一瞧,岂不是坏了事?”穷奇笑意慵懒,对混沌截口打断的口气浑不放在心上,好整以暇地打量周遭。
  “帝江,你这便宜老爹也当真待你上心,不惜花费大力气开辟了一座府邸,专为供奉你这尊大佛,倒让哥儿几个也跟着沾光。
  “……说起来,开山辟渊所耗费的气力怕是不小,我听那几个修士弟子议论,帝鸿氏病得厉害,也不知熬得过熬不过。”
  混沌不答话,慢悠悠地伸出了手去。大荒渊穹顶上方隐约投下来一抹光亮,他这一伸手,恰好落在他的掌心里。
  他细细地将那束天光摩挲了一遍又一遍。若是帝鸿氏一口气上不来,就此蹬腿儿死了,多半就算是被他气死的了。
  ……
  那当真不错。
  神殒并不是一桩小事。昔年帝夋氏神殒之时,可谓是三界缟素,人间降下三十余日滂沱大雨,天地皆悲,为神上送行。
  混沌忖度着,帝鸿氏多半没有这份哀荣——也未必,他那个愚孝的兄长,多半还是要真心实意地哭上一哭的。
  帝鸿氏死在十日之后。
  白民之国的新晋国主帝渊氏究竟哭得如何情状,他们并不知晓,只知道昆仑里一群凡人修士忙不迭想要向神族献殷勤,遣了数百个弟子焚香筑坛诵经祈福,蚊子似的念经声整日整夜没完没了,连深入地底的大荒渊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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