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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九猛地一抬头,急促应道:“师兄别这么说。若是师兄当时不救我,我多半活不长久。即使活得下来,也不过是胆小怕事,浑浑噩噩地混过这一辈子罢了。
  “师兄待我的恩谊,小九百死也不能报其万一。若是,若是有什么法子,能让混沌恶有恶报,我宁可魂飞魄散也要——”
  “——住口。”
  梅清渐轻轻呵斥了一声。他斥得急了,一时间情绪激荡牵动心脉,不由得咳嗽起来。薄九慌了神,忙不迭凑近了身,避开透骨的锁链,替他轻轻拍背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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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清渐缓过一口气来,握了握薄九的手,脸色隐隐泛白。
  “……世事难测,只怕这余下半生,师兄都不得从这大荒渊中脱身了。往后师尊年高,还需你来侍奉膝下,切不可轻言生死之事。”
  薄九陡然吃了一惊。他从未想过有这一桩事,听在耳中只觉得难以置信,攥着梅清渐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了,变色道:“……什,什么?!”
  梅清渐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每每念及此事,仿佛都有千钧之重的山岳压上心头,他当真是疲乏不已,却还是需得强打精神,缓声开口。
  “宁子亁虽是掌门一脉的首座弟子,终究也不曾继任掌门。将我投入大荒渊中,并非他一力主张所能做到,说到底,仍是诸峰长老议定的结果。”
  薄九迫切道:“诸峰长老多半是受人蒙骗。混沌和穷奇虽是老谋深算,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只需我们找到力证,抓回混沌和穷奇,为师兄洗刷冤屈,迟早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梅清渐睁开眼,微微地笑了笑。
  他一伸手,眼光望向了远处的一柄剑,薄九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梅清渐昔年所佩的那柄旧剑正斜斜地插在地面上,正落亁位,隐约还能看得出他当时所划下的南斗星阵。
  薄九不解其意,只得给他取了过来。梅清渐将长剑平置膝头,并指掠过剑身薄刃。这柄旧剑光采依然,刃光隐隐透出莹润之色,衬得那一道血痕越发显眼。
  梅清渐缓缓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初入大荒渊中,地动频繁,仅仅半日就有两三次异象?”
  薄九懵懂点头。
  “我们在大荒渊中住了百日有余,你还见过有地动异象吗?”
  “……”
  薄九脸色发白,却仍旧抖着手指指向了那柄剑:“是……是师兄当年所划的南斗星阵所辅,由这柄剑镇住了——”
  “当年大荒渊震荡,混沌破渊而出,屠尽了白民之国。师尊以盖世之能,借以紫微斗数之象,方才以北斗七星阵平定了大荒渊异变。
  “混沌曾说,此事有神族暗中助力,以我猜测,便是从这柄剑上而来。以神血为媒,星象为介,才得保一时平安。”
  梅清渐轻抚着剑身血痕,他与生身父母之间的联系,脆弱得仅剩了这一抹血痕。
  他静了片刻,轻声道:“然而,神血维系也不过镇住了短短的十六年而已。妖兽异动越发剧烈,我当日所划出的南斗星阵,也不过是勉强为之罢了。……除非我亲身入渊。”
  薄九浑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来。梅清渐身周尽是交错束缚的铁链,鲜血深深渗入其中,暗红晦迹,早已辨不清铁链原本的色泽了。
  他受刑的那一夜中,大荒渊遍地是血,更说不清有多少鲜血浸透荒骨,渗进了此处深不可测的地底。
  梅清渐像是无力地笑了笑:“……我乃白民族后裔。我的血,自然比这把剑有用。”
  当日在天府峰下,天枢长老曾经说到,于公于私,为人为己,梅清渐皆应当被投入大荒渊中。此言一出,即使是天机长老也不得不缄默以对。
  梅清渐早在那时便隐隐觉得异样,后来他被困囹圄,封印震荡引起的痛苦折磨越发剧烈,不得不以铁链穿透胸肋三穴,自此深缚地底。囚牢岁月漫长,更能令他静得下心来。回想前事,也就逐一有了论断。
  所谓于公,就是以他这神裔之身,镇住了昆仑山的大荒渊。
  所谓于私,是免他封印彻底震荡,自此断送清明心智。
  梅清渐哑然失笑。虽则铁链透骨,沦落废人,终身不见天日,到底也还是各取所需,算得公平。
  他说不清自己是何心境,大约是受过的折辱痛楚实在太多,竟渐渐麻木了。就如一个人整日以黄连为食,尝在口中的苦味是多一分少一分,倒也不大能辨得明白了。
  那一抹残存的日光已经渐渐地挪得远了,梅清渐抬起头来,望向远处遥不可及的一线洞口。
  方才凌昱前来辞别,字字句句尽是要替他证实清白,重还自由。他听在耳中,却只觉得无可奈何。
  ……
  亦或是,对他还抱有一丝希望?
  梅清渐怔怔地望着远处的隐约天光。那一丝希望稍纵即逝,快得几乎连他自己也不敢置信。
  以往他盼望过并肩共战的友人,盼望过坦诚相待的同门,最后却只能从云端狠狠摔进泥里,跌得个粉身碎骨。吃一堑长一智,他渐渐地不愿再想了。
  更何况,那是凌昱。
  当真荒唐。
  梅清渐怔怔地出神,并未留意身侧石壁所投下的阴影里,薄九微微地动了动。
  薄九伸出手去,无声无息地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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